外公
在找今天话题的时候,我想到了外公。还记得在外婆家住的日子,我知道外公每天早上都会很早起来,然后开始折腾他那套茶具。我们不是潮汕人,所以我们没有潮汕人那些复杂的东西,但是外公每天早上都会仔细地把两个暖瓶,一个冷水瓶和一个茶壶洗干净,其中也包括大家的杯子。除了洗那些茶具以外,他也把那个柜子擦得很干净,无论是柜面上铺了玻璃的地方还是里面。那个小小的柜子,除了放茶杯以外,还放着几个小酒杯。正餐的时候,外公总要喝一点点广东米酒。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,10毫升不到。我还记得外公那个小酒杯上面的花纹是一个跳舞的女人,她在跳民族舞。折腾完那一堆以后,外公就会坐在那里,等待其他人起床。我不记得外公是几点起床的了,反正冬天的时候,即便天没亮,也会看他准备就绪坐在那里。因为他起得比我们早,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先穿戴好再去洗那些茶具,还是反过来。在没有消毒碗柜的时候时代,那里的杯子永远是拿起来就能用,绝对是干净的。那个时候的外公还没有非常明显的老人痴呆症。
住在那里的时候,我们烧的是蜂窝煤,如果有柴也会烧一烧。70多岁的外公可以把两箩筐的蜂窝煤挑上3楼。从我们家到卖蜂窝煤的地方还有一个很长的斜坡。恶心的是回家的路上刚好是上坡。外公的生活习惯挺神奇,下午三四点就会洗澡,晚上8点多就开始上床睡觉。虽然外公很早就睡觉,但我们这些小孩和外婆通常会到晚上10点甚至之后才睡觉。所以在他睡觉的时候,其实我们仍然在打闹的,但他却从来不会投诉我们。无论我们在打闹还是看电视,他都不会吭声。10平方的小房子,根本间隔不开声响,所以其他人吵的话,你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。他是外公,他是家里最年长的男性,理论上他可以命令我们别吵,但是他没有这么干。
我还小的时候,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小孩,我会经常缠着外公要他跟我玩。可能是玩扑克,也可能是玩其他东西。我喜欢看外公刮胡子,那是一个相当规矩的过程,整套流程都非常严谨。因为刮胡子的东西都是非常锋利的,所以整套过程,我只能看,不能动任何东西,否则外公就会发火跳起来。
小时候,我会要外公和我一起玩,带我去这里那里,买好吃好看好玩的东西。我总会围着他转,叽叽喳喳个不停,有无数多的问题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几乎不跟外公说话了。因为我对他实在没什么诉求了。后来我外公的老人痴呆症越来越严重,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,其中也包括不记得身边的家人。从前那个能帮家庭做很多事的一家之主,变成了一家人都得盯着他以防他犯错的人。现在回想起来,这是一个外公走向孤独的过程。他越发不能感知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,情况就像他在时间的沙漠里走丢了,没有和我们一起上路,而我们也无法把他找回来、带身边。最后的几年,我是隐隐觉得心痛的,但是当时我心痛的不是外公还是外婆,因为那个状态的外公让外婆受很多罪。
如果可以重来,从发现症状开始,我们就不应该让时间把外公捆绑在过去,但估计连现在的医学也暂时无法解决这个难题。是生理的病把外公变成那样,但如果我们一直有人跟他说笑交流,估计情况不会这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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