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广州
我妈在龙川认识的朋友之中,有一些是军属。为什么军属也在农械厂呢?他们在龙械厂做的是什么工作呢?这个东西我倒没有问过我妈,我也没有问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。百千号人中,为什么她会跟他们成为朋友?
其中一个女性朋友的爸爸是某个首长。他的那个部队离龙川40多公里,每到周末他爸爸就会派车把她接回家。偶尔她也会叫上她的好友,到她家里去。她妈妈在一个中药厂上班。中药厂会产生很多药渣,她妈妈很勤劳,会把那些药渣带回家。房前屋后有很大的荒地,她妈妈很努力地开荒,把那些荒地都种上东西,所以她家的食物总是源源不断吃不完,而且那些食物的长势还特别好,因为那是用中药渣堆起的肥养大的。我妈说,她从来没见过朋友的爸爸,她爸爸也很少回家。她爸爸的事情基本不用她妈妈操心,因为爸爸身边有勤务员。我妈记忆最深刻的是朋友的妈妈做的千层饼非常好吃,他们是吉林人。在我妈的记忆之中,往后她吃到的千层饼全部都比不上那个大娘的手艺。
认识军属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筹码,但即便这样,在调回广州这件事情上,我妈经历了很多波折,之所以这样,我妈得出一个道理——现官不如现管。因为朋友的原因,我妈甚至已经跟那个搞人事调动的领导吃过饭,但关键是直接负责她这件事的那个人总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,一次又一次截胡,所以我妈回广州的机会出现一次又消失一次,直到最后,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归宿一样。她是石油中专毕业的,最后她又回到了石油公司,虽然她干的不再是石油检验,而是修配厂的车工。我感觉,偌大一个石油公司,如果要她回去做石油检验,还是有可能的,但毕竟我妈在龙川做了那么多年的车工。如果做检验,不仅实验危险,还经常得吸入各种有机溶剂以及有毒物质,对身体不好。做车工虽然辛苦,虽然会被说不准什么时候弹射出来的碎屑伤害,但那毕竟是物理伤害,不致命。
我妈说她回广州的那些机会被替代了一次又一次,先是某个宾馆的洗衣工,接着是某个派出所的民警。当时我就震惊了,当时民警居然都可以对调!我妈说,那时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当民警。回广州这事,实际上是工作的对调。一个在广州工作的人想回龙川,那么一个被派到龙川的广州人才有可能被对调回广州,所以回龙川的那个人之前干的是什么工作,回去的人就替代什么。这就像是中彩票一样。回石油公司之前,实际上我妈还是给了那个负责的同志一点好处的。那人知道我妈是车工,所以他让我妈给他做了一个灯座。那个东西对我妈来说易如反掌。对车工来说,那不值什么钱,但是对一个不是干这行的人来说,要得到一个那样的东西,估计想买也不是那么合适的。去龙川的路,一声令下,你必须得走,但回广州的路,我妈明明知道调令已经下来了,但单位的人一直不通知她,所以她忍不住只能就去找上面的人,告诉他如果你再不把她调回去就要过期了。在那个调令还剩下十几天的时候,龙川的单位终于用车把我妈送回了广州。
我妈有三姐妹,她的妹妹跟姐姐都没有长期外地工作的经历。就这三人来说,我妈算是不幸运的,但是放眼开去我妈那一代人里,我妈居然还能从那个地方回来,这已经挺幸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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